春节前后十多天,艳阳高照,气温攀升至二十多度。简直有越过春天直逼初夏的意味,花们乱成一团。北方还是冰天雪地哩!
老城中心八一公园奎星阁附近的红梅,枝干碗口粗,斜倚着回廊,含苞欲放,如盘旋的火龙。看到鲜艳的梅花,遥想夏天青梅摇曳枝头,很惬意。奇香园的腊梅开出黄色白色的花,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穿行其间,梅在中国古典文学中的妙事不断浮现心头。
在2500年前的《诗经》中就有“终南何有?有条有梅”等记载。如今的秦岭一带、大渡河流域及广西兴安地区的山谷中还保留着许多千年以上的野生梅树。据推测,梅最先生长于西南山地,后被移栽。但齐梁之前,人们重视的是梅子而不是梅花。梅子极酸,可以作为调味品,“望梅止渴”“青梅煮酒”都是这重视的体现。隋唐时期文人学士咏梅写梅,花与果并列。王维有“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李白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诗句,这是“青梅竹马”最早出处,以梅子青涩暗喻少时清纯。宋朝开始梅花与菊、松、兰一道进入中国绘画诗词戏剧小说,中国人植物注重它的品质和神韵,而不仅仅是它的实用。陆游有“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林和靖居住西湖孤山,终生不娶,与梅鹤为伴,雅称“梅妻鹤子”,其“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咏梅名句,着眼点都是梅花的清香和傲雪。
兴义地处偏远,近年来绿化美化城市乡村,梅树逐渐引种,小区、公园、景区、街道等不时有梅花的身影。但数奎星阁这株最为壮观。
“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同梅一样痴痴等待春天的还有迎春。一蓬一蓬,黄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在大寒小寒的节气兀自开放,即使冰天雪地也不在乎,其执着的品质可与梅花媲美。
梅花谢后桃花开。《诗经》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结婚唱的嫁歌。新娘满脸喜气,桃花如火,那是青春之烈焰。唐朝崔颢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浪漫与惆怅。兴义本地嫁接的桃树,称“接桃”,枝干遒劲如龙,花色鲜艳,灿烂如朝霞。有人曾将火红的石榴花比喻成夏天的心脏,那么,同样火红的桃花不也是春天的心脏吗?至于近年引种的观赏桃,有花无果,红是红得很,可凋谢之后就没有什么盼头了,夏秋冬三个季节都很。
杏花也是兴义春天的重要角色。它的神奇主要是花色的变换。“二月开,未开色纯红,开时色白微带红,至落则纯白矣。”小时候住在郑屯乡间,左右邻居瓦屋前都有杏树,数人合围,枝条覆盖好几亩地,树冠弧形,含苞之时,红如火。初开,白里透红,如云霞,称“红杏”。粉白中略带红晕的柔美,仿佛淡妆少女。凋谢如雪,纷纷扬扬,掉在泥路上,掉在粪堆上。如果黛玉路过,一定又要感伤流泪,又要荷锄葬花了。我是野小子,只盼着杏儿快快长大。
杏花烟雨江南,让人神往。而云贵高原的杏花峰林人家,如一幅幅淡雅的水粉画,也不逊色。
梨花出场在杏花之后。清淡,秀美,有几分寂寞,与那桃花的热烈,杏花的娇媚,自然两样。可能与它盛开时间靠近暮春吧。宋代才女朱淑真曾写道“梨花细雨黄昏后,不是愁人也断肠”,又说“不忍卷帘看,寂寞梨花落”。“梨花带雨”成了美女哭泣的专用词。从前兴义乡间,顶效万屯郑屯一带的布依族山寨多梨树,阳春三月,梨花怒放,村庄掩映在雪白之中。麦苗青青,菜花金黄,加上蝴蝶乱舞,蜜蜂吵闹,那诗情画意十分浓烈!我最爱去的是合兴一个叫下阿嘎的村庄,如今那些百年梨树早就消失了。
最后上场的是杜鹃。杜鹃也是一种哀伤的花,它与杜鹃鸟连在一起,倍增其哀。唐朝诗人成彦雄说:“杜鹃花与鸟,怨艳两可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自古有“杜鹃啼血”一说。兴义杜鹃花,七舍最为盛。革上白龙山一带、七舍岩峰洞的松林里,先盛开的是马缨杜鹃,深红,粉白,大如拳头,气势恢宏。其后盛开的是小杜鹃,也称西南杜鹃,满山遍野,撩人情怀。
无论是马缨杜鹃还是西南杜鹃,其生长对土壤要求极高,据说必须长在有煤矿的山上。如果移栽别处,即使带土,第一年成活,第二年花开,第三年就枯萎死掉。杜鹃虽是做盆景的好材料,倒腾几年,就死掉,可惜了,不如让它在原地繁衍。城里人工培植的品种,住在营养袋里,瑟瑟缩缩的,寿命更短,哪有野生杜鹃的气派!
除了这些大规模的花事,零星的也有。南盘江两岸木棉树高大雄伟,树干笔直,布满尖刺,树冠为伞状,花红色,亦大如拳头。盛开的时候,似乎是无数的小火焰站在枝头,木棉树就成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了。还有千里光,黄花绿枝,吊在悬崖上,爬在松树上,密密麻麻的花朵,大堆大堆的,似乎是金色的太阳下凡。这花分布广,花期长,那份野趣也不可小看。
在杜鹃鸟“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的催促中,春天花事告一段落。石榴花和三角梅该登场了,因为夏天已经赶到。